“禀将军！卑下已经军令传至营内，各部军马已在集结。”程武行至军营一里地外时，正好斥候传令归来。程武点点头令其归队，便率部朝军营校场行去。
校场上四部军马列为四个方阵，左边两个方阵乃是豫章郡两部军，最右边一个方阵乃是随同杨毅前来听令的柴桑郡一部军，中间乃是新募的宫门卫军，因王宫尚未完工，宫门卫无需值守，因此来此听令。
及至军营，程武眼神从校场扫过，随即哈哈一笑，对着身旁的程柳轻声说道：“柳弟看到了吗？该杀之人在此也！”
程柳向校场望去，只见整个校场唯有柴桑郡的兵马严阵以待，部校尉甲胄齐备，按剑立于阵前，巍然不动。而豫章郡两部兵马列队杂乱不堪，士卒左右交头接耳，令得校场像集市一般喧嚣，两部校尉却像没看见似的，按剑站在队伍前列，鼻孔朝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。宫门卫中甚至有人身不披甲，手不执器，像一伙地痞一般，喧闹不止，居然还有人敢在军前饮酒，而本该约束部众，在校场候命的宫门卫司马也不见踪影。
“此乌合之众也，主公正可借此立威。”程柳见此情形，下意识地说道。
程武反倒面色沉重，作思索状，沉吟片刻后方才点头道：“正是如此，柳弟，吾素知汝不愿为将，但这次还请贤弟一定要帮为兄一把。”
“主公何意？”程柳闻言一愣，一脸疑惑地问道。只是程武已经向校场走去，并未作出回应。
在一片喧嚣中，程武走上点将台，而四部兵马都仿佛没看到一般，豫章郡两部军仍旧交头接耳，宫门卫照旧一片混乱，而柴桑郡南部军仍旧巍然不动，虽然行伍整齐，却也昭示着不服程武的意思。
若是在北方，以程武数挫胡人兵锋的功绩和威望，没有人敢有所不敬，可是这是在南方，南方人从未见过北方鲜卑胡，既不知其凶残，也很少听过北方边关名将程武的种种传说，所以不服上官也是自然的。
程武见状也不言语，径直走向点将台一旁的军鼓，伸出手摸着鼓槌，此时的程武视耳边的喧嚣如无物，自言自语道：“已经多久没有击鼓。”思绪飘回了数年前那一片烽火狼烟。
程武回想着那段抗胡岁月，逐渐有节奏地敲起鼓来。初时那鼓声轻柔不可闻，时而断又时而续，仿佛乐器演奏一般，透出一股股出关杀敌去，马革裹尸还的苍凉之意；随后鼓声渐渐急促起来，仿佛催将出征一般，随着击鼓越来越急促，鼓声也渐渐地大了起来，到最后，声响震彻天地，仿佛向远处的将士呐喊助威，为死去的英灵招魂来归。
随着鼓声的渐急，校场上许多人开始注意到正在击鼓的程武，忽然“嘭”的一声巨响，军鼓鼓面像一层脆弱的白纸一般破碎，惊人的力量令得鼓槌一直往下，竟直接将军鼓支架一并敲得支离破碎。此时的校场鸦雀无声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站在一片废砾旁的程武。
“何人击鼓！何人击鼓！”这时一名上身赤裸的大汉扒开士卒走了出来，看他脸色微红，眼神有些许迷离之色，显然仍在酒醉之中。
程武见此人如此荒唐，哼了一声，将鼓槌往地上一扔，上前冷冷地问道：“汝是何人？”
那大汉撇了一眼程武，斜着眼明知故问道：“吾乃宫门卫司马周青，汝又是何人，敢毁我军鼓。”
程武闻言按剑，沉稳地道：“本官乃新任国尉程武，周司马，汝不尊将令又军前醉酒，今日我校场点兵汝已犯失期之罪，汝可知罪？”
周青很随意地向程武敬了一个军礼道：“今午末将好友来此聚会，吾不知将军今日点将，一时贪杯，还请将军恕罪。”
程武不置可否，眼神从宫门卫散乱的行伍前扫过，似是随意地问道：“汝掌军不严，致使宫门卫军纪涣散，士卒不知武备，汝可知罪？”
周青看着程武有些无语，他当然知道，宫门卫士卒如此做派本就是在他的示意下故意为之的。昨日曾有人告知于他，说这国尉程武刚到就已经把豫章举国上下得罪干净了，那人曾言，希望他在军中堕其威信，逼其辞官，还许诺事成之后表奏他为豫章国尉。于是周青就设下这样一出戏，故意怠慢程武。
周青知道自己现在所为在军中乃是重罪，但是这只是郡国兵，并不像边军那样严格，况且自己乃是故丞相、富春懿侯周轻车之子，当今少府令、富春侯周左安胞弟，若无天子旨意，周青也不相信此人敢杀自己，周青甚至希望程武把自己羁押起来，等自己胞兄发话以后再好言好语将自己从监牢中请出来。周青想，到时候自己一定要三请而不出监，让面前此人威风扫地。
想到此处，周青轻蔑一笑，干脆都不再否认，背手道：“末将知罪，只是我宫门卫将士大多游侠出身，常出入花街柳巷之间，自由懒散惯了，末将又官微言轻，管教不住啊。听闻将军多立战功，朝廷多有赏赐，莫不如将军散千金以资我将士花柳之乐，彼必感将军之恩，以死报也。”又转头对着宫门卫将士说道：“尔等说是不是啊。”
点将台下各部将校顿时哄然大笑，柴桑郡兵虽仍伫立不动，但也是个个憋得涨红了脸。只听宫门卫人群中有人起哄，“是啊将军，只要你给我们花酒钱，我们就听你的。将军我不要花酒钱，只要给赏我个娘们，这百十斤肉就交给将军了。”
程武直接无视了台下的哄笑声，看着周青轻笑一声道：“汝认罪便好。”
周青皱了皱眉头，刚想再说些什么，却看见程武系在腰间的佩剑如闪电般出鞘。周青眼神惊恐，刚想出声喝止，下一秒却感觉自己飞了起来，他在天上看见一具失去了头颅的身体赫然倒地，鲜血从脖颈出喷涌而出。“那是我的身体么？”周青想道，随即无尽的黑暗便将其吞噬。
小说《戾太子》试读结束！
